《我的老師張克迅》 □ 李峰峰 那是將近三十年前了。 張克迅是我的小學語文老師。多少年來,我已經把他淡忘了。每次回老家,也從沒有想到過要去看他,但現在想來,他確是一位值得琢磨、值得尊敬、值得學習的好老師。 小時候,我最好的朋友是紅兵。張老師家和紅兵家門挨門。我去紅兵家玩,經過張老師家門口,看到張老師家的房屋矮小破舊,屋里空空蕩蕩。張老師家人口多,全家人從早到晚忙忙碌碌,衣著都很陳舊。 那樣一個時代,那么落后的小村,作為一名民辦小學教師,張老師其實和農民差不多,連他的表情和語言,也是農民式的,不過,又滲透著某種內涵——這也是我現在才體會到的。 有一次,我沒書包,就用手拿著書去上學,不知怎么書就丟了,幸虧同學撿到交給了張老師。第二天,我把書給紅兵,裝在他的書包里,上課時再給我。上課了,張老師走進教室,手里多拿了一本書。我的座位靠近講臺,悄悄拉出一看,竟然又是我的書!我的書怎么又到老師的手里啦?我惶惑地說:“張老師,這是我的書吧?”張老師眉頭一皺,嘴巴一揪,眼睛一瞇,做出一副訓斥人的怪臉相,說: “你盡干那些疤瘌眼事!” 全班都笑了,我轉身看紅兵,他更是笑得厲害。我想起來,課前,不知道什么事,紅兵曾一閃身進了辦公室——原來是他搗的鬼! 我至今還能清晰地記起當時的情景,記起張老師那似乎責備,又并不令我害怕的口氣,記起紅兵笑得漲紅了臉的樣子。 特別是張老師的話,表面上厲害,內心里卻只是淡淡的“埋怨”——實際上,他把我當大人看。 我的腿不好,平時有幾個人欺負我。大概讀四年級的時候,我的處境更壞了。現在推想,可能是因為父親不當大隊書記了。有的同學肆無忌憚地欺負我,有的老師用尖酸刻薄的話挖苦我,借故罰我在辦公室站。我以為站一會兒就會讓我回去上課,可一堂課過去了,我還站在那里…… 我不記得張老師對我的態度有什么變化。無論在當時,還是在后來,張老師對我都很和氣,給我的,是明朗而溫暖的笑容。 一次放學后,一個同學在教室里把我打了。他打完就跑,我哭著追了出去。操場上,老師帶著學生在集合。追了十幾步,聽到后面有個聲音喊:“李峰峰?。』貋戆桑灰獢f了,等回頭我們去找他?!蔽衣牫鍪菑埨蠋煹穆曇?。他的聲音,很親切,很溫暖,帶著明朗的善意。我沒想到會是他在背后喊我,那時,他已經不教我們班了。當著所有人的面,他這一聲喊,似乎在告訴我:李峰峰,不要生氣了,我知道是你受委屈了! 那一聲,我至今記得,并且永遠不會忘記。 我惟一一次去張老師家,是在到外村上初中以后,那次是我和紅兵等幾個人去玩,和張老師的兒子向喜一起打撲克。我輸了,向喜和我鬧著玩,抹了我一臉鍋灰。我當時氣壞了,哭鬧起來,找到張老師床頭小桌子上的一本書來揩臉。我記得那是一本什么小學生作文選。桌子上總共有兩本書,還有一本是語文書,上面寫著“教本”。我把那本作文選揉皺了,揩黑了。在那個時代,對于貧困的張老師而言,一本參考書是多么珍貴?。? 我不知道張老師知道這件事沒有,如果知道了,他會怎么想。不過,他對我依然像以前那么和善。 上大學后,有一次暑假在家,天氣很熱,我躺在屋外樹蔭下的床上休息,看到張老師走了來。那時,村里的小學快散了,教室也塌了,張老師不教書已有好多年。他在村后的壩埂上放豬,看到我在家,就來和我說話。 他很消瘦,背有點弓了,衣著很破舊。他蹲在地上,和我聊起來。現在想來,我很后悔,沒有給張老師拿個板凳。他說前幾年到過上海,看到有個小門,掛著個牌子,上面是“復旦大學”四個字。張老師疑惑地說:“復旦大學這么有名,怎么門會這么小?這就是復旦大學嗎?”我說,那一定是復旦大學的側門,大學往往有好幾個校門。復旦大學的正門,是很大的。 從那時到現在,已經十幾年了,我一直沒有再見過張老師。我想,現在他肯定上年紀了,不知道身體怎么樣。作為他的學生,我從來沒有關心過他。什么時候,如果我有書出版,一定寄一本給他,還要在扉頁上工工整整地寫上這么幾個字:“獻給我尊敬的老師張克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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