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垂釣碧溪2 乘舟夢日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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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釣碧溪上:指呂尚(姜太公)未遇文王時,曾一度垂釣于“蹯溪”(今陜西寶雞市東南)。 乘舟夢日邊:相傳伊尹在受商湯聘請前,曾夢見自己乘船在日月邊經過。詩意在這里借用典故表示為國建功的強烈愿望。 “紫城書院”是河南省人文薈萃之處。 傍晚時分。 一位年約半百的儒生,右手持著一根九尺長的竹竿為杖,竿頭卻掛著布幡寫著“鐵口直斷”四個龍飛鳳舞的草書,看似走江湖的相士。 他望著建筑宏偉的書院若有所感地唱吟這首詩,驚動了看門的兩名小廝另眼看待,便湊在一起對其品頭論足。 小廝阿義對著阿文道: “這個老儒生是個相士,其一襲蔚藍褒衣寬服洗得發白,而且風塵仆仆不經一番修飾,肯定不是主人要咱們在此恭候的貴客。” 阿文年紀較大隨主較久,見識頗為不俗輕聲道: “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主人曾訓示咱們每逢和尚、尼姑、道士、相士等這些跑江湖的三教九流人物時,定要特別注意不可輕忽……我總覺得此人十分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 阿義聞言后心眼兒靈活起來,再瞧石階下丈外的相士身上打量個仔細,忽爾眼睛一亮沖口道: “著啊!這位老相士面容瑩潤俊秀、五髯美須飄逸胸前傲然而立,既有一股菘高維岳,峻極于天的軒昂氣概,又懷著另一種超脫世間不食煙火的優雅仙氣,唱吟詩詞鏗鏘有力,確實不可以外表衣著去評斷一個人。” 阿文得意地淺笑一聲拍其肩膀道: “阿義你長進得多了!咱們快迎過去問候一聲,若不是貴客也無妨,所謂禮多人不怪嘛!” 兩名書僮快步走下石階,當阿文禮貌性地雙手作揖欲問候時,那名相士便將“鐵口直斷”的布幡竹竿交給他,笑容可掬道: “阿文!才三年不見,你長得又高又壯多了,是否因為我留了胡子,就認不出來了?” 相士帶有特殊磁性的聲音,令人覺得如沐春風,又深含說服力的感覺,立即教阿文認出人來,便畢恭畢敬的長袂于地道: “劉先生十多年來一向準時赴約,小的真沒料到您會蓄著美髯及這身相士裝扮,未能瞬間認出您來,請恕不敬之罪!” 相士撫髯微笑不以為意,小廝阿文快速地從懷中摸出一個半巴掌大的銅牌恭敬奉上道: “主人交待您持著令牌直接到老地方會面即可,事因另有一位貴客正與主人下一盤精采棋子無法分身,并且不要咱們一旁打擾,所以在此恭候大駕知會一聲。” 相士眼露異采輕聲問道: “是哪一位貴客能與你的主人棋逢對手?老夫必要前去大開眼界。” 話聲一落,相士踏著輕快的腳步,悠然消逝于門內。 一旁的阿義再也按捺不住地拉扯阿文的衣袖忙問道: “阿文哥!我跟隨你二年多以來,從不見你對人如此恭敬過,那位劉先生是何許人物?竟得主人這般禮遇?” 阿文孺慕依依輕嘆道: “此人名叫劉基,字伯溫!浙江處州府青田縣人。曾隱居‘青田山’并且著作《郁離子》一書,‘郁離’之意就是‘文明’,‘郁’通‘緘’,‘郁郁’形容文章明著,取義于《論語·八佾》的‘郁郁乎文哉’。‘離’為八卦之一,代表火,是文明之象。所謂‘其文郁郁然顧盛世文明之治’,也就是因此書之意旨必能致文明文治的意思。” 阿義用驚訝的臉色伸吐一下舌頭,忙不迭問道: “原來他就是主人嘴里常夸的劉伯溫先生!主人稱贊其是當代人中龍驥,又說‘學足以探三才之奧,識足以達萬物之情,氣足以奪三軍之帥。’那本《郁離子》你看過嗎?” 阿文拍胸自豪道: “劉先生的《郁離子》一書約四萬三千余宇,共一百八十多章,每章不過二百多宇,內涵寥寥數語,短篇精譬,卻涉及廣泛,上至天帝人君,下至魚鳥草蟲無所不容,闡發對于政治制度、人才任用、倫理教化、世愿人情等問題的觀點,讓主人贊不絕口,此書視若珍藏不輕易示人,這部奇書……我當然無福讀過!” 阿義眉頭一皺若有所感,望著四下無人輕聲問道: “劉先生現在為朱元璋效命,咱們主人卻為陳友諒效力,兩個當世奇才不就打起對臺戲嘍!這對好友真不知如何收場?” 阿文不勝唏噓感慨道: “當代曾評論咱們主人與劉先生好像三國時代的諸葛孔明及鳳雛一樣,有誰能得其一便得天下,真不知這兩位奇才何時會為主反目成仇?” 阿義擊掌興奮道: “咱們主人當然是諸葛再世!劉伯溫就是遜了一籌的鳳雛嘍!你我雖是個奴才,卻是與有榮焉……” 話都沒有講完,就被阿文一指敲點在額頭道: “這種亂世,所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咱們應該好好發奮圖強,與這些奇才多學點本事,哪能屈居人后,永遠當個奴才,你還沾沾得意個什么來勁?” 阿義一臉通紅尷尬道: “阿文哥教訓得是!咱們跟隨主人身旁確實學會不少本事,但不知劉伯溫先生的武功底子如何?” 阿文以肯定的教訓口吻道: “主人曾說過亂世男兒定要允文允武才能保家衛國出人頭地,與主人并稱當世奇才的劉先生豈會差到哪兒去?” 阿義頻頻點頭贊同道: “是呀!我怎恁這么笨?主人除了運籌帷幄謀略超人之外,尚有一身不俗的武學,其好友劉伯溫當然不是省油的燈。” 阿文扯其衣袖道: “咱們別佇在這里閑聊,快去廚房命人打點晚膳及準備宵夜點心,書房內下棋之人必然秉燭達旦,促膝長談。” 阿義又好奇問道: “阿文哥,與主人下棋的那個器宇軒昂的老頭子是誰?主人居然為了此人無法親自迎接劉伯溫。” 阿文一臉迷茫道: “我曾問遍護院,都不曉得那個老頭子是怎么進來的?看他與主人嫻熟的程度好像是老友舊識?但我跟隨主人十余年來卻不曾見過,真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話畢,阿文便催促阿義雙雙前往廚房準備晚膳。 書院內護廊如網密布,兩座建筑用廊的形式連接起來,廊中隔有漏窗,左看流水山石,右看樓臺掩映,一步一景,目不暇接,美不勝收。 “萬花樓”是一座三層樓建筑,周圍花團錦簇,一年四季鮮花常開,樓閣門窗上精雕細鏤著梅、蘭、菊、竹的圖案,象征著春夏秋冬四季均在萬花樓擁抱中。 二樓書房中。 書院主人李宥融年約六旬,一頭鶴發結髻梳得光亮整齊,滿臉紅光精神抖擻,卻無一絲皺紋老態,配上一襲白袍儒服,顯得道貌岸然。 他的額闊頂平,眉如臥蠶,段鼻隆準略鷹勾下彎,眼若丹鳳瞳睛如點漆有神,耳朵長厚垂珠豐圓,唇方口正,下巴寬厚髭須輕盈,坐定如虎,威風凜凜。 與李宥融對棋的居然是“東離散人”藍于東,一臉瑩亮潔白保養有術,雙眼有如鷹隼閃熾智慧之光,五髯美胡垂胸,舉止有一種孤標傲世,唯我獨尊神態,令人望之油然而生一股敬畏。 兩個人下的是象棋;李宥融使用紅色搶攻,藍于東采用黑色防守。 令人看不懂的棋法;竟然紅兵、黑卒交錯不按棋理出子,連士、象或仕、相都可以過河交鋒。 劉伯溫輕盈的登梯而上,驚動了正在聚精會神棋盤廝殺中的兩人。 李宥融濃密白蠶眉一顫,丹鳳眼閃熾異采,噘著嘴角微笑停止下棋道: “來得正好!由他做這盤棋的裁判最恰當不過了。” 藍于東撫髯略做休息,不動聲色問道: “來勢腳步平穩移動有序,邊定邊整理衣襟,顯示其人凡事謀定后動的性格,是位睿智之士,然而武功不過介乎一、二流角色之間。” 李宥融臉露夸贊神色,呵呵一笑道: “藍兄是當世翹楚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算無遺策,有如神機,常使敵人聚而殲滅,能得你的夸獎當然不會是平凡人物。” 藍于東訝異道: “李老弟的笑聲充滿歡悅,可見與來人十分嫻熟,而且倍加推祟之意,他究竟是誰?” 李宥融詭異笑道: “藍兄!此人也與你熟識,若做為我們的觀棋裁判最有資格,論公平當世無出其右了。” 藍于東轉頭望著樓梯,看見劉伯溫翩然而至,雙眼驟顯殺機一閃即隱,卻笑容可掬地起身,連忙先行作揖打個招呼道: “老夫實料不到來人竟是朱元璋大元帥口中常言道‘我的子房(張良)’的贊評人物,平時軍務纏身,今日怎會千里迢遙到此赴約?” 劉伯溫也臆測不到兩名小廝口中的貴客居然是行蹤飄浮不定為人深沉的藍于東,連忙執晚輩禮長袂于地,報以微笑道: “不敢!老前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隱于幕后運籌帷幄,掌控各方情報提供朱元帥以利軍情功不可沒,晚生只不過蕭規曹隨,萬萬比不上留侯策劃,陳平出奇,功若泰山,向若陋隕。哪能得您如此夸獎?” 李宥融擺個請坐的手勢笑顏逐開道: “伯溫老弟擅于屈己藏身,和光同塵,在人品及見識上,遠超過張良,因為張良不留詞章于后,你卻是文章傳世,日后必然是一位開國功臣,而且又是千古的文豪!” 劉伯溫撫髯微笑道: “歷來用世的政治家,商鞅、李斯、王莽是一個路子,有蠻干精神,可說是法家正統派,雖做了利世濟民的好事,天下后世卻沒有說半句好話,還替他們立了許多罪名。純粹走儒家路子的有董仲舒、司馬光,王守仁等總帶點迂腐氣,很少有成功的,然而李兄卻得老子不敢為天下之術,以道觀道,物各付物,不代大匠斯,故不傷手,蓋因機乘時與之斡旋,未嘗自我發端,故消弭事變,全不費力。好一個‘因機乘時’讓劉某感慨你深得用世權變之微意,當世下做第二人想!” 藍于東也不得不佩服其論調,意有所指地贊同道: “哎!咱們三個人各自旋轉乾坤妙法,不外乎‘不先事而強聒,不后事而失機’這十二個字而已,全歸老氏柔道,將欲取之,必姑與之的用世權謀能手,若能合作無間,同心協力,天下大局若囊中之物!” 李宥融笑得豪邁不羈道: “我們各為其主,今日盛會不談政治,因朝代興替猶如風燈一般,明滅不定;君王的易位,好似驛站傳郵般地,馬蹄揚塵,塵埃落定。” 藍于東雙眼一抹詭譎,附合地微笑道: “是呀!運籌帷幄是咱們三個人的興趣,這盤棋剛下,總要有個結論,就請劉先生評判吧!” 語畢,藍、李二人對坐,劉伯溫一旁觀戰,卻見棋盤一個黑“車”在李宥融的紅色兵、馬、炮圍堵中縱棋,外圍竟有另一個黑“車”率領馬、包支援,各自陣外都有紅相及黑象虎視眈眈伺機反擊,看似不合棋理卻井然有序,攻守俱備。 劉伯溫驚訝脫口道: “這個黑‘車’是何許人也?居然勞駕兩位高人這般勞師動眾去圍剿及營救?但‘車’深入敵陣,是屬大兇難以脫困。” 李宥融笑得輕松自在解釋道: “黑‘車’代表一個人,他殺死了陳友諒的娘親,元帥大怒命我布局追殺提頭去見,但他卻是藍老哥的徒孫,又盛傳他是殘暴不仁的‘邪神’謫孫,所以用江湖人的方法去解決,不動用軍系人馬。” 藍于東以毫不在乎的口吻道: “我的徒孫張心寶!能得李老弟這般慎重派兵遺將圍殺,老夫當然應盡一份棉薄之力營救,然而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得看他本身的造化了!”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劉伯溫將“張心寶”這個名宇謹記心田,撫髯微笑說道: “江湖廝殺與行軍布陣雖然大同小異,卻詭譎多變無法用常理去臆度,張心寶單槍匹馬顯然弱勢,卻有行蹤飄忽的優點,請問這個戰場在哪里?” 李宥融一摳蠶眉笑說道: “依探子來報,他從宮道往北而行,必然經過‘鄭韓故城’,我已設局在此欲搏殺之!” 劉伯溫贊聲道: “好計策!困城之戰有如甕中捉鱉,不知是否有張心寶的肖像圖,讓我相其一面,算他是否應該命喪此地。” 李宥融不避諱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張肖像圖,劉伯溫拿在手中詳閱一番,雙眼異采閃熾并暗中在袖底捏指一算,便將肖像圖收入懷中笑得開心,賣個關子道: “此子有藍兄派人協助,雙方勢均力敵,格局一明一暗,但對明著來的李兄可能不利……” 說沒有說完,使得李宥融一驚,輕拍額頭搶說道: “是啊!一語提醒局中人,如果我方由明轉暗,不就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何愁不能不損一兵一卒的功成身退?” 藍于東聞言一臉驟變陰霾不悅道: “所謂‘棋中不語真君子,起手無回大丈夫’,劉老弟也未免太多話了吧!” 劉伯溫雙眼詭異一閃即斂,展露貝齒笑說道: “是呀!晚生怎恁地在此多嘴,兵道兇險時常不按常理出牌,再有多大的危機都能逢兇化吉,兩位如果再增添籌碼不就熱鬧滾滾,讓劉某恨不得插翅飛去觀賞這場精采絕倫的戰斗。” 藍于東聞言心中一喜,便將棋盤中的黑象再推一步。 李、藍二人各懷心思繼續下棋布局,不去理會一旁觀戰的劉伯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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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釣碧溪:《史記·齊太公世家》記載,呂尚年老垂釣于渭水邊,后遇西伯姬昌(即周文王)而得重用。乘舟夢日邊:傳說伊尹見湯以前,夢乘舟過日月之邊。合用這兩句典故,是比喻人生遇合無常,多出于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