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汝昌先生對后40回的推斷中,甄寶玉與賈寶玉是什么關系?最后各自的遭遇怎樣?在周汝昌先生對后40回的推斷中,甄寶玉與賈寶玉是什么關系?最后各自的遭遇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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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甄寶玉與賈寶玉形象應是一致的前八十回中,提及甄寶玉的文字只有兩處,而且都從旁人口中道出,本人并未見影蹤。都是為了強調兩個寶玉的相似。 一次在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時由賈雨村講出,同賈寶玉一樣都是秉“正邪兩賦而來一路之人”,同時引出甄府,也是詩禮簪纓的大族而且是賈府的老親。依照書中邏輯,這種人“生于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癡情種”,可見甄寶玉應該是與賈寶玉一樣的“情種”,“上則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為大兇大惡,置之于萬萬人之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萬萬人之下”,斷乎不會走封建正統道路去為官做宦,“甘遭庸人驅制駕馭” 。換言之,都是地主階級的叛逆者。這一回還特別提及兩個寶玉對女子的尊重體貼(象征對封建正統文化的否認)以及兩府女子的不俗,可謂相映生輝。 另一次提及在第五十六回,甄府進京,由去賈府的女仆講出,仍是強調兩個寶玉的相似,達到難分彼此的地步。賈寶玉到這時才知道有一個與自己如此相像,連名字都一樣的“對子”(史湘云語),后來得了一夢,夢中見到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寶玉,然未及說兩句話,夢便醒了,一場夢境,是是非非,似是而非,就這樣收煞了。后來賈寶玉拜見了甄夫人,證實了甄寶玉確有其人。在夢中,曾有丫鬟的問語“寶玉,你不睡又嘆什么?想必為你妹妹病了,你又胡愁亂恨呢”,是可以作為兩個寶玉人生追求的目標與遭際也相似(以愛情體驗為中心)的證詞來讀的。 甄寶玉與賈寶玉人生遭際的相似,還體現在其家族命運上:甄府與賈府一樣經歷了由盛而衰的過程,身在其中的叛逆者也一步步走向成熟。 從前八十回中另外五次在賈府人等中提到甄府的內容可以推知這一點。五次提及,前三次渲染甄府的富貴、與賈府關系密切,后兩次講到了甄府的沒落衰敗。 分別見于第七回:鳳姐回王夫人“‘今兒甄家送了來的東西,我已收了。咱們送他的,趁著他家有年下進鮮的船回去,一并都交給他們帶去罷?’王夫人點頭”,點出甄府與賈府、甄府與皇室的密切;第十六回:“趙嬤嬤道:‘……還有如今現在江南的甄家,哎喲喲,好勢派!獨他家接駕四次。若不是我們親眼看見,告訴誰誰也不信的。別講銀子成了泥土,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過可惜”四個字,竟顧不得了’”與“賈薔道:‘(采買女戲的銀子)竟不用從京里帶下去,江南甄家還收著我們五萬銀子……’”進一步凸現描繪“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第七十一回:“鳳姐兒道:‘……(送給賈母的壽禮)只有江南甄家的一架大圍屏十二扇,是大紅緞子緙絲“滿床笏”,一面泥金“百壽圖”的,是頭等的……’”是甄府富貴的又一次展現;接下來的第七十四回,“惑奸讒抄檢大觀園”時,探春獨具慧眼:“你們今日早起不曾議論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們也漸漸的來了。可知這樣的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甄、賈二府的自取滅亡與由盛轉衰之勢的不可挽回;馬上,第七十五回:“(尤氏)正欲往王夫人處去,跟從的老嬤嬤們因悄悄的回道:‘奶奶且別往上房去,才有甄家的幾個人來,還有些東西,不知是做什么機密事。奶奶這一去恐不便。’尤氏聽了,道:‘昨日聽見你爺說,看邸報,甄家犯了罪,現今抄沒家私,調取進京治罪。怎么又有人來?’老嬤嬤道:‘正是呢,才來了幾個女人,氣色不成氣色,慌慌張張的,想必有什么瞞人的事情,也是有的’”大廈已傾,甄家“煙消火滅”已成定局,并預示著賈府不日也將走上這條道路,才正是“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 依據脂評推測,八十回以后甄寶玉將正式登場,并直接與賈寶玉往來,早在元春省親點戲本時,脂評曰:“《邯鄲夢》中伏甄寶玉送玉。”“所點之戲劇伏四事,乃通部書之大過節、大關鍵。”惜乎脂硯齋評及“四事”中的其余三事(賈家之敗與元妃、黛玉死)尚好猜測模擬得之,獨“送玉”全無巴鼻,而地位在脂硯齋筆下又是堪與家敗人亡相提并論的“大過節、大關鍵”,可見前八十回對甄寶玉的描寫實在是“草蛇灰線,伏脈千里”,后必有奇文,可惜不得見了。 二、續書歪曲了甄寶玉的形象脂評又有“交代清楚塞玉一段,又為‘誤竊’一回伏線”(第八回)等用辭,四十回續書中賈寶玉丟玉的故事倒不是平白無故編出來的,只是未免牽強,通靈寶玉回來的時候先寫甄寶玉與賈寶玉的不和,再寫賈寶玉昏聵至不省人事,又寫和尚送玉,麻煩了半天,也難給人“甄寶玉送玉”的印象,更不要說“大過節、大關鍵”了。說續書與原作有許多根本分歧或貌合神離之處,并非虛言。 尤其難以使人信服的是第九十三回寫甄寶玉人生觀的轉變一節,續書說甄寶玉也夢到了太虛幻境,發現紅粉即骷髏,從此改過,成為正統人物。眾所周知,太虛幻境是曹雪芹精心創作的至純至美之境,同情、愛憐、關注人世間“情癡情種”的警幻仙子居住于此,正是她促使賈寶玉走上了叛逆道路。續書將叛逆者“迷途知返”的轉變設定在這里,豈非對太虛幻境的褻瀆么?再者,“神游太虛幻境”的故事固然給賈寶玉的叛逆思想帶上虛幻、神秘、天命等色彩,但更重要的是書中以現實主義筆法所揭示的,叛逆者其實正是在生活環境中接受教育,一步一步成熟,才與自己所屬的階層斷然決裂。“叛逆”的形成與發展、成熟,是主客觀原因相結合的結果,決不能隨心所欲地安排,綽出什么神仙來也不行。簡單地把人物性格、形象大轉變歸咎于一夢,才真是“戲不夠,神仙湊”,任是怎么寫都是不可信的,這就是原著的太虛幻境、警幻仙子使人感到可愛可親可敬而續書中的同名形象(后來賈寶玉也曾夢中重游)卻給人索然無味之感的根本原因。 從篇幅上看,后四十回對甄寶玉描寫的比重遠遠大于前八十回,而且本人也親自出場。前面的甄寶玉是隱在幕后的人物,后書中卻站到了前臺上,當然給人的印象更深刻、更清晰,但,這是個涂抹化裝后的形象,真正的“甄寶玉”被掩蓋、歪曲了,對他的誤解也就出現了。 。